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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了山,曲向晚带着小宝饱餐一顿开始了新的行程。
因关于少年神医的传闻越来越响,曲向晚不得不再次改装易容,好在正如她所料,江南比江北要安全许多,她没必要处处躲藏。
已是好春四月,江南的惷光不比江北明媚,总是若雾雾约约的美人半隐在纱帐后,哀婉温柔,抚慰着每个人的心。
南北之战已持续一年,大懿国库亏耗严重,任凌玉继位不久突然暴毙,接着任凌霄登上宝座,是为延帝。
曲向晚听到这个消息很震惊。
任凌玉与她交集不多,但仅有的几次相处,印象深刻,那个男子,不知世间痛,更好似不知人间苦,他的世界里似乎只有雪玲珑而已,与猫相处与猫扶持,到头来竟会是这个结局!
心莫名多了丝悲戚。
活着,一直很难……
曲向晚的心情这些日子很是郁郁,小宝会做很多幼稚的事想要逗曲向晚笑,譬如故意摔的很狼狈,譬如笨拙的跳着舞步……
到临安时,恰逢杂技团表现杂技,曲向晚的心情终于好了些,那杂技团功夫高超,表演精湛,看的小宝不断惊呼。
市肆挤满了看戏的人群,阵阵喝彩。
曲向晚将小宝抱了起来,好使他看的清楚一些。
曲向晚也跟着小宝欢快的大叫,视线不经意扫过对面时,曲向晚有一刹那的惊愕。
她竟然在人群中看到了任凌风!
对于这个人,曲向晚想自己是恨的,但她的报复心很难持久,上一世颠沛流离,这一世足够辛苦,若在仇恨中行走,她不知道自己生命的意义是什么?
况且有多爱才有多恨吧!
任凌风不值得!
她以前看过一个画本子,说一个女子因被伤害而恨一个男人,而后进行疯狂的报复,可那个男人最后竟又喜欢了她,但女子视之如粪土。
曲向晚当时便想,曾经深爱的人反目成仇,会恨吧,但那种恨是由爱生恨,越是恨说明越是在意这个人的,那个女子一边不屑这个男人一边疯狂报复,怎么可能呢?
她对任凌风是不爱了吧。
说到底,不是恨,而是厌恶。
他一如当年风采,却似是少了那份疏懒,眉目间的阴郁显而易见,这让他显得阴沉。
曲向晚眸光微沉,抱着小宝退出人群,她没有笨到现在对他出手,不说小宝还在身边,但是他如今身为安帝,身边定是跟随了众多的隐卫,她即便出手也没有一分胜算。
但既然他出现在她面前,她又岂会错过这个绝佳的机会?
任凌风并未发现她,眼前杂技虽好,他却好似根本不曾看到眼里。
他转身向前走去,果然身后跟了许多人,可那些人鬼鬼祟祟,不像是保护,反更像是监视!
怎么会是监视呢?
如今江南任凌风一手遮天,应当意气风发才是!
曲向晚心底疑虑滋生,她随手买了一串糖葫芦放在小宝手里,看似漫不经心却步步不停歇紧紧跟着他。
他举步向一家花楼走去,曲向晚顿了顿,看了小宝一眼道:“一炷香,你能不能保护好自己?”
小宝立刻点头道:“能!”
曲向晚走入对面客栈,将小宝安置了,向对面花楼走去。
花楼顾名思义,与醉乡楼有异曲同工之妙,曲向晚随手将一个丫鬟打晕,悄无声息的易成她的妆容,这才向前继续走去。
任凌风坐在二楼雅间在品酒听曲,曲向晚一靠近立时被人拦住:“什么人!”
曲向晚将手中的茶盏端了端道:“这是新泡的普洱茶,公子吩咐的。”
那人立刻不做犹豫,除非是任凌风自己说出口,否则别人是不会知道他的喜好的!
曲向晚垂首走了进去,房内吴侬软语,曲儿有着江北特有的柔和暖,任凌风闭目好似在那曲中迷失了自己。
曲向晚搁下茶盏道:“公子,您的普洱茶。”任凌风没有睁开眼睛,好似没有听到曲向晚的话,就在曲向晚以为他睡熟时,他陡然睁开眼睛!
曲向晚微微一笑道:“凉茶对身子不好。”
任凌风那双眼睛骤然幽深,他瞥了一眼那唱曲的女子道:“你下去吧。”
那女子立时应了,门被关上,曲向晚缓缓抬睫。
只要任凌风碰一碰那茶碗便会沾上那茶碗上的剧毒,三刻钟后自然而然会暴毙。
任凌风伸手,丝毫不迟疑的端起茶碗。
曲向晚长睫微微一颤。
他淡淡道:“陪我聊聊吧。”
曲向晚不语,难道任凌风瞬间认出自己是谁了?不可能,即便她说普洱茶,他也没有道理认出自己!
知道他喜好的普洱又不是只有她自己!
纵然这盏普洱不是他要的!1blik。
“南北之战很快会结束。知道为什么深冬时战争会停滞么?你一定猜不到,那是因为一个女子!只是因为一个女子便延误战机,理由再简单不过,两军交战,势如水火,必定天下动/乱。”任凌风似乎真将她当做可以诉心事的人了,亦或者,他太久没有说自己想说的,所以现在忍不住的多说了一些。
但他所说的,曲向晚不懂。
因为一个女子?
“那个女人被大懿通缉,一旦战乱,她的逃亡路将会充满坎坷,你猜她是谁?”
曲向晚骤然心惊。
“神医的唯一弟子曲向晚!那是个毫无优点的女人,容颜被毁,身世卑微,自求难保还要口口声声报仇,但这样一个人,却牵动了天下的局势,是不是很可笑?”曲向晚脸色微白,她当真有些糊涂。
“如果是我,即便她成为战局的牺牲品,也会把握最好的战机,一举将大懿击溃,而后天下一统,坐拥江山……女人如何能比得过江山呢?”
他原本是这种人!他给的爱才是天下最薄情最残忍的!
曲向晚眸光微冷。
“可笑天下人都被那个人蒙蔽了!世人将他当做神,却不知他狼子野心,企图侵吞天下!大懿虽腐朽,岂是说侵吞便能侵吞的?可笑的是,他可以!”
曲向晚身子蓦地僵住。
“你听过云王之名吧?就是那个冠绝当世,名动天下的病秧子,知道是谁搅动天下风云吗?知道叛军为何如此强大吗?知道我为什么能从皇宫中被人偷出,莫名其妙被推上了皇帝的宝座么?知道为什么战火持续一年之久,任凌翼天资绝艳却一再落败么?知道所谓得云王得天下的传闻么?大懿至今将他当做定心丸,却不知他才是最大的叛徒!得了云王,失了天下,哈哈……”
曲向晚已经无法反应,她竟然听到了这样的惊天秘密,而这一切的幕后操纵者竟然是墨华!?
天呐……
“大歼大恶却以表象迷惑世人,你说他该不该死!?”任凌风眼底汹涌着暴虐的杀气让曲向晚蓦地回神。
墨华为什么想要得到这个天下!?
既然他想得到天下,当年又为何为大懿打天下呢!?
这其中的因由绝对不会那么简单的!
曲向晚淡淡道:“每个人都在为生存博弈,大懿王朝将云王视为眼中钉肉中刺,几番想要铲除,云王不辞劳苦为大懿打天下,结果却被大懿算计,他这么做也是大懿咎由自取!”
任凌风眸光幽冷。
曲向晚声音渐冷:“得民心者得天下,云王举世尊崇,天下膜拜,即便得到天下,也只能说大懿失尽民心罢了!南北之战,战火连天,大懿百姓苦不堪言,烽火连三月,遍地是白骨,大懿却已然赋税严苛,猛于豺狼!而江南呢!?战火持续一年之久,百姓却安居乐业,生活富足,甚至全民齐心对抗大懿,试问从古至今,谁人能于战火中保全百姓安危?谁能于天下之争中不苦百姓,还能赋税减半!?”
曲向晚想她是偏心了,即便她说的是事实。
她自幼亲情淡薄,得知任凌天有可能是她亲手父亲,她竟丝毫不觉的开心!
前世,正是这个可能的父亲将她千刀万剐,送她走上不归路!
那样薄情冷性的人不配当天下之主!自己亲生女儿可杀,又如何会待天下百姓如子民!?
任凌天勃然大怒,一把捏住曲向晚喉咙,声音幽冷:“说,你到底是谁!?”
曲向晚冷笑:“一个恨不能杀你的人!”
任凌天骤然怔住,良久难以置信道:“向晚……”
曲向晚只觉脖颈松开。
“呵……哈哈哈哈……”任凌风突然放声大笑起来,他指着曲向晚,笑的狰狞,然那声音里却有悲怆,还有无尽的苦涩,“你要杀我?为了帮云王?为了给那个碧菊报仇?哈哈哈……”
曲向晚淡淡盯着他,她清晰的看到他眼底一闪而过的泪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