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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年前,a市。天气格外阴沉,夏雷滚滚,是雷阵雨的前兆。
城北的别墅区,一幢偌大的别墅内,一个身形修长,模样清俊的男生穿着球鞋站在干净整洁的客厅里面。十九岁的靳北城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会放下所有的尊严来求这幢别墅的主人,陆浦江。
陆家是a市名门,知名律师,三天前他一纸诉状将靳氏集团总裁,靳北城的父亲以非法集资和失误杀人为由告上了法庭。
“陆伯父,我希望您能够撤诉,无论您要得到什么,只要靳家有,都能给您。”少年的牙关紧咬,他十九年的人生都顺风顺水,从来没有对人低头过,这是第一次撄。
陆浦江此时喝着一杯西湖龙井,仿佛没有听到靳北城说的话一般,冷漠地对身边的妻子开口:“给思曼拿件外套来,门开了冻坏了女儿怎么办?”
这句话落入靳北城的耳中,他的双手紧握成了拳头。陆浦江这是在责怪他开了门。
此时站在角落里陆尔曼微微垂下了头,她才九岁,在陆家,这个二女儿比保姆的地位都要不如。
“陆伯父,我不知道你的目的是什么,但是……偿”
靳北城急着开口,明天就是庭审,陆浦江手里有一切不知道从哪里得来的证据指控他父亲,他不可能坐着等死。
“我的目的?我想你是误会了。”陆浦江将茶杯捧在手心里面,“大人的事情,小孩子少管。”
说完,他准备起身,示意身边的陆思曼送客。
陆思曼上前,用势利的双眼冷冷看着他:“不送了,下次你就别来了,省的别人看到了,说我们陆家沾上了你们这种不干不净的人。”
“你说什么?”靳北城年少气盛,一时之间没有办法接受陆思曼突如其来的转变。
靳家和陆家是世交,曾经订下过靳北城和陆思曼的婚约,曾经的陆思曼也不是如今的势利模样。
陆思曼仿佛是觉得他很烦的样子,趁着他不注意一把推着他走出了陆家客厅。
“你赶紧走好不好?我爸说的话你没听见吗?以后我们陆家,跟你们靳家一点关系都没有了。”
此时,靳北城感觉到了有一道目光一直都在紧紧盯着他,他在恍惚推攘之间看到了那到目光的主人,那个角落里的小女孩。
女孩的眼睛很大,她用黑漆漆的眼珠子紧紧盯着他看,眼框里面有怯懦,也有怜悯。
这个女孩子看上去脏兮兮的,但是靳北城依旧觉得很熟悉。
是那个整天躲在楼梯脚下面的小女孩。
呵,就连这个孩子都在怜悯他砰的一声,门被关上,外面下着瓢泼大雨,靳北城驻足站在原地没有挪动一点脚步。
他直接跪在了门口,陆尔曼从角落里跑出来跑到了落地窗前去看他,回过头告诉陆浦江:“爸爸,大哥哥跪下了。”
“他想跪,有本事跪一辈子。”陆浦江直接起身,穿上了妻子递过来的外套,走出门去。
陆尔曼看着雨中被雨水淋湿了全身的靳北城,不知道为什么心底特别难受。
“爸爸,能不能帮帮大哥哥?”
“思曼,把这小妮子扔到阁楼上去!”陆浦江不喜欢二女儿,全家都知道。
陆尔曼直接被大了她七岁的陆思曼拖着上楼了,她的眼睛一直死死地盯着窗外跪着的靳北城身上,不断地喊着爸爸,却只是得来了陆思曼的一个巴掌:“你给我闭嘴!”
陆浦江走出客厅,有人帮他撑着伞。
当他经过那个跪着的年轻人身边的时候,他仿佛没有看到身边有人存在一般,直接阔步走开。
但是下一秒,靳北城却是伸出手臂紧紧地抱住了陆浦江的小腿:“陆伯父!求您……放过靳家,您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陆浦江似是被惹怒了,直接伸出脚便踹开了靳北城。
陆浦江四十出头的年纪,力气自然是比靳北城要大,这一脚直接把他踹倒在了地上!
“你的命,不值钱。下次再出现在我面前,我会连带着你一起扔进监狱。”
说完,陆浦江上车扬长而去。汽车尾气扑面喷在了靳北城的脸上,他只觉得一阵恶心想要呕吐。
他在雨中紧紧握着双手,咬牙看着陆家的家门,眼睛略微眯了一下。
陆浦江离开之后尔曼就被扔进了阁楼的小房间里面,这是尔曼最害怕的地方,以前妈妈还活着的时候陆浦江只要一不高兴就把他们扔到这里来,以前还有妈妈的保护,但是现在没有了。
尔曼在那个阁楼里面被关了一个晚上,她没有喝水也没有吃饭,这个期间奶奶被送去了疗养院疗养身体,只有陆伯想要偷偷地给她送饭来吃,但是却被陆思曼的妈妈抓了正形。
第二天阳光透过小窗户照进来的时候,尔曼昏昏沉沉地醒了过来,她开始感觉到头疼,嗓子也哑掉了。大概是小阁楼里面阴冷潮湿,晚上睡觉的时候没有被子可以盖导致发烧了。
她浑身哆嗦了一下,才九岁的小小的身体感觉到了剧烈的疼痛。
她从小身体就很差。但是在这间小阁楼里面呆了一天的时间之后,她就像是被陆家人遗忘掉了一般,似乎没有人记得她的存在,也没有人给她送水喝也没有送饭吃,尔曼一开始也是喊的,但是没有人听见。她不知道他们是真的没有听见还是装作不听见,总之到了第二天晚上的时候,她还没有喝一口水。
高烧开始肆虐,她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被烧糊涂了。大概到了第二天的时候陆浦江才想起她来,让陆伯把她从阁楼上面抱了下来。
那场高烧差点要了尔曼的命,小小的身体不能够承受这样的高烧,导致了后来的小儿麻痹症。
由于没有及时治疗,小儿麻痹症留下来的后遗症就是尔曼的腿到了现在都是有些瘸的,而且腿型有些丑陋。
思绪被拉了回来,尔曼深吸了一口气,整个人都轻松了很多。
有些事情只有吐露出来了才会觉得更加轻松一些。
她低头看着靳北城的眼睛,看到他的脸色并不是很好看:“这件事,你之前为什么不跟我说?”
靳北城的态度凛然,面对尔曼的隐瞒他很不悦。
“之前说了又有什么用啊?”尔曼无所谓地耸了一下肩膀,“你又不能够治好我的腿。”
“起码,那个时候我不会这样对你了。”靳北城咬了咬牙,那么骄傲的人说出这样的话来,已经足够让尔曼宽心了。
尔曼扯了一下嘴角,含着一点晦涩:“如果仅仅只是为了弥补愧疚才对我好的话,我跟苏颜对于你而言,有什么区别?”
尔曼想的很通透,她不想要一个满是愧疚的爱情,更加不想要一个被愧疚填满的婚姻。婚姻里面除了爱,就应该只有亲情,其他掺杂一点都不可以。
靳北城起身,将尔曼一下子抱了起来,尔曼此时的脚还没有擦干,小腿上面全部都是湿透了的。
“唉,我的腿还没有擦干呢。”尔曼连忙开口,但是这个时候靳北城已经将她放到被子上面了。
他附身过去,轻轻地吻着她的唇畔,温柔缱绻。
“以前你为我受过的苦,以后不会让你再受一分一毫了。”靳北城很不会说情话,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有些僵持,不够动听,但是却让尔曼觉得心底很温暖。
尔曼深深吸了一口气,扯了一下嘴角,伸出双臂圈住了靳北城的脖颈:“不受苦了,那就给我点糖吃吧。”
“恩?”
靳北城顿了一下,不明白尔曼话里的意思。
靳北城比尔曼长了不少岁数,相比较而言,性子也会呆板老陈很多,很多时候尔曼说俏皮话的时候他都会愣一下。
尔曼则是忽然将他的脖子往下拉了下去,一下子吻上了他的唇畔。
尔曼很贪心,一直在流连不肯松开靳北城。几分钟后她才终于放手了,看着靳北城脸因为缺氧涨红了的时候,一下子没有忍住笑。
“噗,靳北城,你的脸好红。”她伸手捏了一把靳北城的脸蛋,心底想着这个男人真是气死人,皮肤比女人还好,真是羡慕!
尔曼咬了咬下唇,她注意到靳北城的嘴唇也已经微微有些肿起来了,恩,今天的糖吃的很满意。
*
翌日,靳北城带着尔曼和帆帆回了靳家,靳家仍旧是不安生的,以前是于之萍要照顾南方,但是现在却换成南方在照顾于之萍了。
于之萍每天都躺在房间里面,拒绝见到靳父,恨不得让靳北城将靳父赶出靳家家门。
靳父只能够睡到侧卧去。
尔曼看到靳父的时候发现他好像一下子瘦了很多,这样的丑事被揭露出来,的确是难堪的。
靳北城去了书房跟靳父说话,尔曼则去了于之萍的房间。带着帆帆一起去。
敲了敲门之后里面便传来了南方的声音:“谁啊?”
“是我。”尔曼开口,心底有些忐忑。她原本是想着不要来找于之萍受气的,她知道于之萍肯定不会给她面子的,但是想着之后要一起相处的日子还很长,而且帆帆毕竟是她的孙子,总归是要面对于之萍的。
尔曼推开门走了进去,看到于之萍躺在那里的样子有些狼狈。
“你怎么来了,出去。”于之萍满脸的厌恶,但是说话的时候明显的已经没有了什么力气了。
尔曼看了一眼帆帆,帆帆连忙上前去脱掉小鞋子爬上了于之萍的被子。
“奶奶,你要快点好起来哦。”帆帆糯糯地开口,南方将他抱到了怀里。
果然,尔曼没有猜错,于之萍在看到帆帆之后脸色果然就温和了许多,孩子总是有一种神奇的力量能够温柔旁人的。
“奶奶,你不要生爷爷的气了,我们一家人以后开开心心在一起好不好呀?”帆帆说的很认真,小孩子不记仇,对于于之萍之前做过的让他害怕的事情这个时候也忘记地差不多了。
于之萍的心软了一下,但是脸色还是凛着,虽然是看着帆帆的,但是余光却瞥向了尔曼,忍不住说道:“这些话都是你妈妈教你的吧?”
“孩子自己说的,跟我没什么关系。”尔曼淡淡开口,她现在只能够做到跟于之萍和平相处,但是还是没有办法做到热情热络。
“帆帆,以后要做堂堂正正的男子汉,不要像你爷爷一样。”于之萍再怎么铁石心肠,面对自己的亲孙子还是生不了气的。
她咬了咬牙说出这些话,帆帆似懂非懂地用力点头:“帆帆会的!奶奶我们吃点饭饭吧。”
尔曼是听南方说的,于之萍已经好几天没有吃过东西了,只是喝点水喝点粥,每天就是以泪洗面。其实站在女人的角度上来看,于之萍也是一个可怜人。
看得出来,她对靳父是用情很深的,但是靳父当年爱着的人是郑秀君,当时拒绝尔曼嫁进靳家也是因为尔曼是郑秀君的女儿,他心底不快。尔曼大致可以猜到靳父这么多年一定都记着郑秀君。
夫妻这么多年,于之萍可能一分一秒都没有得到过自己丈夫的爱。
尔曼的心软了一下,所以教帆帆说了这些话。
这些话很奏效,于之萍竟然让南方去拿粥喝了。南方高兴地走出门的时候跟尔曼用眼神示意了一下。
晚饭靳北城一家三口留在了靳家,虽然于之萍依旧不愿意下楼,但是对靳父的态度已经稍微缓和一点点了,允许他进她的房间跟她说说话。
一家三口是晚上九点多的飞机,吃完晚饭之后就直接去了机场。是南方开车送他们去的,靳北城不放心,要让管家送,但是管家临时家里有点事情请假回去了。打车去的话南方又觉得他们不方便,干脆主动请求让送他们去机场。
南方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开过车了,之前尔曼载着她去医院的时候出了车祸还被靳北城骂了。那一次就是宁泽故意撞了南方的车子。
在去机场的路上,尔曼忍不住问坐在身边的靳北城:“今天你跟你爸都说了什么了?”
“没什么。”傲娇的靳法就是不肯说。
尔曼真想给他一记白眼,南方也忍不住想要知道:“我看爸的心情在跟你说了之后好像好了很多了,你用力什么法子?”
“只是随便说了一些事情。”靳北城还神神秘秘的,尔曼伸手在他的大腿上面掐了一把。
靳北城的脸色瞬间都变了,咬紧了牙关,倒吸了一口凉气:“力气这么大。”
“说嘛。”尔曼软硬兼施,“你再不说,我让帆帆咬你。”
帆帆听到妈咪叫自己的名字了,连忙抬起头来看向了靳北城。靳北城看到孩子的时候还是忍不住笑了,扯了一下嘴角开口。
“霍以言的事情,我爸自己会解决,如果想要两人重修于好基本上是不可能的。霍家的事情,我们参与,也不议论。”靳北城这个方法是最明哲保身的。
尔曼颔首,她很赞同他的这个做法。
“黎一清因为教唆别人自杀在一定程度上构成故意杀人罪,再加上经济犯罪,判了无期。”靳北城说这句话的时候口气好像是在上庭一样,尔曼愣了一下,黎一清这样一个人物,在法律面前,终究也什么都不是。
“霍教授该怎么办。”尔曼低声喃喃,在靳北城面前提起霍以言的时候也已经没有了什么顾忌了,不再像以前一样的怯懦。
“他不是小孩子,这样的事情发生之后能不能站起来全凭他自己。你一个外人,帮地了他一时,帮不了他一辈子。”靳北城的话语很冷漠,即使他跟霍以言之间有血缘关系,但是他并没有打算要跟霍以言有任何一丝一毫的亲近。
没有必要。
“恩。”尔曼颔首,靳北城说的是有道理的,霍以言不是小孩子,她坚信他可以。
*
费城。
十几个小时的飞行之后,飞机降落在费城,尔曼和靳北城带着帆帆一起去了当时住的地方,尔曼前段时间就已经在费城的网站上开始卖这个房子,已经有买家了,今天碰面之后看完房子就直接交房了。尔曼收拾了一下东西之后和靳北城一起去了预定的酒店。
帆帆在酒店里面睡了一个午觉,尔曼则是联系了以前在宾大的导师,她需要回去处理一下自己毕业的事情。
下午三点多的时候,一家三口又一起去了宾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