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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琦带走了林鼎,一名士兵从地上捡起书信,拆开了,确信里面没有藏着什么东西,这才递给了杨琏。
杨琏握着书信,没有先看,而是冲着钱文奉扬了扬,问道:“钱节度,你猜一猜看,钱弘俶在书信里,写的是什么?”
钱文奉眯起了眼睛,沉吟了片刻,道:“大王一定会坚持到底,钱家人没有懦夫。”
“是吗?”杨琏回答着,拆开了书信,展开一看,不由笑了起来,慢慢踱步到了钱文奉的跟前,把书信递给他,道:“你自己看一看。”
钱文奉伸出手想要接过书信,却发现手掌颤抖的厉害,杨琏脸上挂着的淡淡笑容说明了一切,难道大王真的选择了投降?钱氏一门数十年的基业难道就此烟消云散?
钱文奉一把抓住了书信,紧紧握在手中,却没有展开来看,他不敢看。
杨琏却笑了起来,斯条慢理地道:“钱节度,你赌赢了。”
“什么?”钱文奉吃惊地睁大了眼睛,迅速抓起书信看了起来,钱弘俶在书信里表示了坚守杭州之意,他已经以死殉国。钱文奉松了一口气,心情却更加复杂了起来,一方面他不希望吴越王投降,以保住吴越国的江山;另一方面他知道坚守杭州,胜算非常低,如果唐军真的攻破杭州,钱氏一门不说被灭族,至少都会被囚禁起来。
钱文奉神情复杂,杨琏淡淡地扫了他一眼,传令下去,唐军投石器继续集中攻击城楼附近,他倒是要看看钱弘俶能够支撑多久。
杭州城内,钱弘俶站在高塔上,看着颤抖不已的城墙,眉头紧紧皱起,他转过头,问道:“看来杨琏已经坚定了信心,他提出的条件就是最低的底线。”
吴延福苦笑了一声,道:“大王,这又是何苦?”
“若杨琏提了要求,孤不讨价还价一番,岂不是显得廉价?”钱弘俶说着,忍不住摇头,心想还是失算了啊。如今杨琏一言不合,继续进攻,他还能怎样,只能先走一步看一步了。
唐军连续不断轰击城墙,钱弘俶晚上则派人修复城墙,但是他们修复的速度显然比不上杨琏破坏的速度,数日之后,城墙上的女墙已经全部被削平,城楼已经消失不见,城墙上光秃秃的,显得十分荒凉而狼藉。
在这样的情况下,杨琏没有选择劝降,也没有选择进攻,投石器依旧不断轰击城墙,钱弘俶越来越忧心忡忡,杨琏这样的行为给了他巨大的压力,令他无法承受。身为吴越王,钱弘俶是高傲的,自尊心极强的他不想主动投降,可是偏偏杨琏再也没有派人进来劝降。
这时候,随着林仁肇、方进昭等人的进逼,杭州城外围的唐军看起来越来越多,他们在城外扎下了大营。两日后,杨琏的主力也从余杭出发,围困杭州。
杨琏征集了众多的民夫,在杭州城外堆起了土包,除了民夫之外,还有相当一部分的吴越军俘虏,杨琏给他们吃喝,自然不会让他们闲着,经过两日的忙碌,围着杭州城一圈的土包已经略有雏形,杨琏的目的已经很明显,杭州城的一个人都逃不掉。
杨琏站在土包上,望着杭州城,经过这段时间的攻击,杭州城已经被破坏的差不多了,只需要简单的云梯,唐军就能顺利登上城头,但那样一来,吴越军就会誓死抵抗,战事更加难料。
杨琏需要时间,修建土包,是给杭州城的守军压力,更是给钱弘俶压力。这个时候就砍谁能撑得更久了。这时候,钱弘俶已经坐立不安,大败之后,他没有主动出击的实力,在粮食充足的情况下,也只能自保而已,更不用说如今他十分缺乏粮食了。
杨琏不攻打,反而让钱弘俶更加不安,仿佛脖子上架着一把匕首,随时可能割破自己的喉咙,就让他寝食难安。
这一日的黄昏,经过唐军不懈的努力,唐军已经把土包修筑的和城墙持平,只要再修筑数尺,唐军就能从土包上观察杭州城内的局势,杨琏令军中识字的士兵,写了数以万计的书信,射入杭州城中。
这些书信一部分被百姓拾取,一部分被吴越士兵捡了起来,有识字的士兵大声念着,“逆贼钱氏弘俶,抗拒天兵,今有擒获钱氏一人者,赏金五两,赐田五十亩;有擒获钱弘俶家眷者,赏金百两,赐田五百亩,可为一方县令;有擒获钱弘俶者,为三品散官,赏金千两,赐田两千亩,金陵府邸一座。可享受世袭。”
书信上的话很直白,十分浅显,无论是士兵还是百姓,只要识字都能看懂。杨琏给的条件十分优厚,尤其是后者,更令人心动。百姓们拿着书信,纷纷躲进了家中,一些士兵也偷偷把书信藏了起来。
吴越王宫内,钱弘俶握着书信,瞬间把它撕成粉碎,杨琏如此,无非是扰乱军心、民心,可偏偏这个时候,钱弘俶最怕这一点。他紧急召见了臣子,商议对策。
郑国公吴延福显得十分焦急,道:“大王,杨琏此计甚为毒辣。”
钱弘俶苦笑了一声,心想这还用你说?
林鼎劝慰道:“大王,杨琏不过是使些诡计,必定不能成事。”
“糊涂!”吴延福看着林鼎,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大王派他出城,他居然刺杀杨琏,也幸好是杨琏大度,放过了他。如果杨琏真的攻城,恐怕杭州城已经是一片血海了。
吴延福恨恨地看了林鼎一眼,道:“如今局势已经无可挽回,唐军大胜之后,更有精良的攻城器械。杨琏不攻城,是因为想要保留杭州城罢了。大王献出府库,尚不失荣华富贵,可若顽抗到底,钱氏一门,恐怕就要覆灭了。”
林鼎握紧了拳头,道:“郑国公,你什么这般没有骨气?”
“骨气?蝼蚁尚且偷生,何况是人?大王若在,钱氏宗庙尚有烟火,钱氏尚存,子嗣尚存。能够继续活下去,才是最大的骨气!”吴延福说道,他是钱弘俶母舅,自然不希望钱氏一门,就此终结。
林鼎冷哼了一声,对吴延福之言非常不屑,他正要说话,湖州指挥使沈承礼匆匆走了进来,拱手施礼,道:“大王,大事不妙了。”
“发生了什么事情?”钱弘俶急忙问道。
沈承礼道:“大王,今日城中各营士兵窃窃私语,也不知道在密谋着什么。”
钱弘俶变了脸色,这个答案似乎不用多想了,很显然,这些士兵已经蠢蠢欲动了,为了赏金,为了前途,他们已经红了眼。吴越国已经缺粮少兵,无法自保,这个时候,还谈什么忠心?还谈什么忠心为国?这样的人,毕竟只是少数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