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1 肉麻兮兮(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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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宫。

容岑从勤政殿出来,眉头越皱越紧。

当初皇帝虽然来个金蝉脱壳之计,没有让谢骓的奸计得逞,但到底没有及早发现谢骓的真面目,被那毒药伤了身体,如今虽然还是强撑着,可御医说了,不能操劳,否则后果不堪设想,但皇帝不听,依旧每日勤勉参政,他胸中积郁着恨意,不把谢骓抓回来,他一日都不能安心。

不过皇帝把大权都下放给了太子殿下,如果没有什么意外,太子殿下继承大统也是早晚的事情。

“容二公子。”刑部尚书张舵朝容岑拱了拱手,那双眯缝的鼠眼中掩藏着一抹精光。

“张大人。”容岑回礼,他虽然是振国公府的二公子,可在朝中的官阶不如张舵,按理来说,他应该给张舵行大礼,但张舵也得敢受啊。

“张大人这是要去面见陛下吗?”

“是的,关于陛下中毒一案微臣已经调查清楚,现要汇报给陛下。”

“陛下如今情绪不太稳定,张大人务必谨言慎行。”

张舵弯腰:“多谢容二公子提醒。”

离开勤政殿,容岑去往太极宫,来皇宫一趟,怎能不去看看皇外祖母。

而且这次能击碎谢骓的阴谋,多亏了太后娘娘,她虽多年不问政事,但依旧是这个朝代政治触角最敏感的人物。

守门太监看到容岑赶紧行礼问安,容岑淡淡道:“不用通报,免得惊扰了皇外祖母休息,我就进去看一眼就走。”

容岑经常出入太极宫,太后娘娘对他非常宠爱,这也不是先例,因此守门太监便乖乖的退回原位。

这天下间最尊贵的女子居住的宫殿,应该是奢华荣宠,奴仆成群的,但一路走来,却一个宫女都未看到,太后娘娘出身乡野,即使坐到如今这个位置,依旧没有忘了本心,她的宫殿是整个皇宫最简朴的,宫女太监也是最少的,皇帝以前觉得委屈了太后,太后却以一句“激浊而扬清,废贪而立廉”堵了皇帝,从此以后皇帝也效仿太后,奉行勤俭,因此皇帝在民间的名声也越发好。

处在这样的位置还能坚守本心,足以见得太后娘娘的胸襟见识都不是寻常女子所能比拟的。

走到太后娘娘平日休憩的大殿,容岑放轻了脚步,平时这个时候太后都休息了,今日也不例外,他看一眼就走。

而就在这时,里边传出太后的声音:“哀家刚才又做梦了,梦到了怜儿,她质问哀家为何没有早点找到她,让她们母女受了那么多的苦。”

“娘娘放宽心,怜儿姑娘在天之灵会理解娘娘的苦心的。”这是郁公公劝慰的声音。

怜儿姑娘?应该是那位从未谋面的姨母的闺名吧。

“你不用安慰我,她们祖母女三人,一生坎坷多舛,没一个得以善终,我是上辈子做了什么孽啊,要让我的女儿我的外孙女我的曾外孙女遭受这样的罪,怜儿和阿芜毕竟事隔久远,那些人也都死的死散的散,哀家纵是有心为她们报仇也无能为力,然而阿锦,她就在我眼皮子底下呆了这么多年,我竟然都没认出她来,还让她被那渣男所害,我愧对怜儿和阿芜啊……。”太后苍老的声音满怀愧疚和悔恨。

不知为何,听到那声阿锦,容岑心忽然重重一跳。

怜儿是姨母的闺名,而阿芜应该就是姨母的女儿了,那么阿锦……

母亲曾告诉他,皇外祖母曾经想为他主婚,而女方就是阿怜姨母流落在外的外孙女,皇外祖母只等找回来之后就给他们赐婚,让她在振国公府的庇佑下,一生顺遂。

按辈分来说,那个叫阿锦的姑娘是他的表外甥女,但皇外祖母不会对外公开她的身份,所以嫁给他,是这个女孩最好的归宿。

皇外祖母很了解他的性格,他很孝顺又对婚姻忠贞,如果女孩嫁给他,虽然他对她没有爱情,但会从一而终,白头偕老举案齐眉。

所以,这个叫阿锦的姑娘,应该就是他的未婚妻了,可是母亲说过,这个姑娘皇外祖母找到她的时候,已经不在了。

但刚才皇外祖母那几句话里信息量很大,最起码应该是皇外祖母所认识的人当中,被渣男所害,应该是嫁人了,他脑海中瞬间浮现出一道熟悉的身影。

阿锦阿锦……

不可能!

然而太后接下来的话彻底打破了他心中最后一丝希望。

“谢骓这个杀千刀的,竟然是明王余孽,当初就该斩草除根,如今危害大夏江山不说,竟然还把我的阿锦给害死了,都怨我都怨我啊,当初要是早点找到她,怎么会让宋铮那个老不死的把她嫁给谢骓。”太后悔恨的捶胸顿足。

“不……宋铮还轮不到背这个锅,都是那个劳什子杀手组织,不知道小锦曾经受过多少苦,那个杀手组织,哀家再也不想见到了。”

“娘娘放心,奴才已经派了精锐去围剿,这个杀手组织,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郁公公很清楚,这个杀手组织虽然是阿锦姑娘受害的罪魁祸首,但更重要的是,这样一个隐秘组织的存在,对皇族来说,是一个巨大的威胁,不除不行。

郁公公犹豫了一下,“娘娘,奴才这次追捕谢骓见到了一个人。”

太后还沉浸在悔恨中,对郁公公的话没在意,下意识问道:“什么人?”

“已经故去的小锦姑娘。”看到太后不可置信的眼神,郁公公赶紧道:“娘娘先别激动,听奴才说完。”

太后一把抓住他的手,迫不及待的问道:“难道阿锦没死?”

郁公公叹了口气:“这件事说来话长,阿锦姑娘当初确实是死了,奴才很确定,但是这半年来阿锦姑娘的尸体一直用冰棺保存着,那天晚上谢骓逃到了青竹山望仙台,想要用阿锦姑娘的尸体做什么,却不想引来了天雷,当时天象非常怪异,然后已经死去的阿锦姑娘突然就醒了过来,言行与正常人无异,但根据奴才观察,阿锦姑娘却又不是活人,因为奴才观察到对方眼神空散,没有呼吸和心跳,这实在是怪异的很,后来奴才想起野史里记载的,在远古的神话体系中,有一种名叫僵尸的生物,死后复生,铜头铁臂,刀枪不入,拥有不死之身,和阿锦姑娘的现状非常相似,但阿锦姑娘和一般僵尸又不一样,她有自己的思想,言谈举止俨然与常人无异。”

看到太后震惊的眼神,郁公公叹道:“是不是吓住娘娘了,奴才不该说这些的。”

太后摇头:“不,因果轮回,阿锦这是死的冤屈回来找谢骓报仇了,哀家已到了知天命的年纪,这百年人生什么没见过,这吓不住哀家,倒是阿锦,比她娘和外婆都要遭罪,哀家要见她,哀家现在就要见她。”

“不可啊娘娘。”郁公公赶紧阻止:“那阿锦姑娘身上寒邪之气深重,娘娘如今这身子不能接近,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哀家活了这大半辈子,早就不在乎多活一天还是少活一天了,只有阿锦是哀家的一块心病,不见她一面,哀家即使再活二十年,又有什么意义?”

“奴才知道娘娘牵挂阿锦姑娘,可娘娘也要为陛下着想啊,陛下如今龙体欠安,谢骓这贼子又兴风作浪,正是娘娘您坐镇的时候,娘娘三思啊。”

太后闭了闭眼:“罢了罢了,哀家终究要愧对怜儿了。”

郁公公劝慰道:“娘娘为阿锦姑娘报了仇,这就是对阿锦姑娘最好的回报,阿锦姑娘如果知道有您这个曾外祖母时时刻刻念着她,一定会非常高兴的。”

太后揉了揉额角,“哀家有时候就在想,如果当初早一点找到她,把她接进宫里来,被哀家教养着长大,到时候由哀家做主给她和岑儿赐婚,阿锦那容貌才情都是拔尖的,岑儿一定会喜欢她的,有哀家照看着,两人一定会琴瑟和鸣,一辈子和和美美。”

郁公公也觉得造化弄人,“娘娘啊,容二公子他……。”郁公公眉眼忽然一凛,皱眉望向门口方向。

一道人影站在那里,身形有些摇摇欲坠,一身青翠竹衫,清瘦而修长,却满身悲伤寂寥,令人望之辛酸。

郁公公大惊:“容二公子?”

太后皱眉望去,看到容岑站在殿门口,眉目一如既往的俊秀清雅,然而那双望过来的目光,却染满了痛苦和悔恨,太后被这样的眼神看的心神一跳,下意识招了招手:“岑儿,来了怎么不打招呼,快到外祖母这里来。”

容岑站在原地没动,长长的睫毛眨了眨,眼底那深浓的悲伤似要夺眶而出:“你说的阿锦,是宋丞相的嫡女,谢骓的妻子宋锦吗?”这句话他不知道用了多大的力量和勇气才能问出口。

太后想刚才的话应该被阿岑听了去,她的打算阿岑应该不知道的,但又觉得这样的容岑令她不安,下意识点了点头:“是啊,岑儿你怎么了?怎么脸色这么难看,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说出来皇外祖母给你做主。”

他猜出来了,可是非要亲口问一问才行,如今听外祖母亲口肯定,他心底不知是什么滋味,一颗心纠缠着疼。

“噗……。”一口血吐出来,在太后和郁公公大惊的视线中,他笑了,“阿锦是外祖母准备赐婚给岑儿的未婚妻吗?”

“岑儿,岑儿你怎么了?”太后从榻上下来,快步朝他走去,朝外边大喊:“快去请太医。”

容岑只是抓着太后的衣袖,固执的问道:“外祖母,你告诉岑儿啊,阿锦是不是岑儿的未婚妻?”

太后给他擦着嘴角的血,点头“是的,是的,你别在说话了,等太医过来。”说着扭头厉声喝问:“太医呢,太医怎么还不过来?”

郁公公立刻道:“太后息怒,太医已经在赶来的路上。”

容岑目光渐渐恍惚,眼底的苦涩和悲伤潮水般将他淹没,“闻琴解佩神仙侣,挽断罗衣留不住……。”

“启禀太后娘娘,公子这是肝气郁结而引起的肝失疏泄,应该是受了某种刺激,才会导致气血郁结于心,心病还须心药医,微臣只能为公子调理身体,其他的还需要公子自己想开才行。”

“退下吧。”

太后头痛的揉了揉额角,刚才岑儿那番表现她已经猜到了,也不由得更加无奈,世事无常,谁知竟会如此的作弄人。

“娘娘,公子醒了。”沫儿从内室走出来。

“我去看看。”太后拄着拐杖就要站起来,沫儿赶紧走过去扶住她,郁公公在一边跟着。

容岑已经醒了,双眼望着帐顶,那脸色苍白的过分,那眉骨也更显清雅绝伦。

太后在床边坐下,忍不住老泪纵横,“岑儿啊,你别这样,外祖母看着心里难受。”

容岑眼珠子眨了眨,看了眼太后,笑道:“外祖母,岑儿没事,真的,一点事都没有。”说着就要起身,太后摁住了他:“你给我好乖乖躺好,从现在开始,哪里都不准去,我已经派人去请你母亲了,在你康复之前,给我乖乖在太极宫躺着。”

容岑笑道:“外祖母太大惊小怪了,岑儿的身体自己最清楚,没一点事,外祖母就别担心了,谢骓还没落网,岑儿怎能安心?”

太后叹了口气,认真的盯着容岑的眼:“你的心意哀家都知道,也是苦了你了,本是天赐良缘,奈何天公不作美,让你们生生错过了这么多年,都是哀家的错。”

当初顺着怜儿这条线很快就找到了阿芜,只是那时阿芜的家已经散了,她也流落到了大夏,但怎么找就是找不到阿芜,却不知她竟然就是烈王府的华萱郡主,烈王是先皇的庶弟,也是遗腹子,他的母妃势微,向来与世无争,因此先皇对这个弟弟很是疼爱,几乎当成了儿子来教养,十六岁时被封为烈王,在当年很是得宠,但烈王为人十分低调,宠辱不惊,也因此先皇对他很是倚重。

烈王这个人很是重情重义,当年为了一个商户庶女不惜抵抗圣上也要将之娶进门做正妃,皇帝气急,对这个弟弟很是失望,但烈王不惜以死相逼,皇帝无奈之下赐婚,在当年烈王和一个商户庶女的婚事几乎是街头巷尾的热议,一面羡慕嫉妒那个商户庶女,一面准备看她的笑话,一个位高权重的亲王怎么可能独宠一个女人,还是这样低贱的身份,王爷肯定是一时新鲜,但之后事情的发展却跌破了众人眼睛,婚后两人琴瑟和鸣,恩恩爱爱,烈王后院干净的不得了,就算是烈王妃怀孕期间王爷也从未宠幸过任何女人。

婚后没过多久烈王带着烈王妃回了属地,没过多久烈王妃便产下了一个女婴,就是华萱郡主,烈王和王妃对这个女儿真的是疼到了骨子里,但王妃生产时伤了身子,以后再难受孕,烈王却始终不离不弃,言此女就是他烈王府唯一继承人,逢先皇四十寿诞,烈王带着王妃和小郡主从属地赶回京城为皇帝祝寿,就在半路上,小郡主失踪了,烈王和王妃震怒,天南海北的寻找女儿,也从此再未踏入过京城一步。

至于阿芜是如何成为华萱郡主,太后后来调查的很清楚,真正的华萱郡主流落到偏远山区成为了童养媳,阿芜被她所救,两人结为姐妹,但那家的男主人看上了阿芜的美貌要玷污于她,关键时刻被华萱郡主所救,男主人恼怒之下失手打死了华萱,临死前把一个长命锁塞到阿芜手里,告诉她一条下山的密道,阿芜仓惶之下逃离,发誓早晚有一天会回来给她报仇。

当时烈王妃的贴身嬷嬷回乡探亲,恰好遇上了阿芜,看到她脖子里挂的长命锁,以为她就是失踪多年的华萱郡主,然后,阿芜就成为了烈王府唯一继承人——华萱郡主。

阿芜成为华萱郡主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把害死华萱的那户人家杀了,给华萱报了仇,她其实很想告诉烈王和烈王妃真相,但烈王妃多年来郁结于心,已经没多少日子了,她不忍烈王和王妃伤心,也想替华萱孝敬双亲,便真正的挑起自己肩上的责任,做一个合格的王府继承人。

后来王府招婿,那时的宋铮还只是个穷酸秀才,被后母迫害落难至此,看到王府招婿,碰碰运气就去了,那时的他还是个清傲文人,一身白衫俊雅斯文,对花吟出:可惜一枝如画,为谁开?便从此入了阿芜的心。

她如愿嫁给了宋铮,后来宋铮不甘成为上门女婿,便想要进京科考,烈王不愿,要他写下和离书才能离开王府,宋铮一面向往朝堂如意,一面又不愿放弃王府富贵,一时陷入了纠结,是阿芜说服了烈王,放他进京科考,一朝高中榜眼,好不风光得意,皇帝听闻他是烈王的乘龙快婿,更是倚重有加,渐渐的他的官越做越大,朝中无人不对他奉承,而这时男人的劣根性也显露出来,小妾立了一房又一房,毕竟妻子不在身边,这样做似乎很合常理,最起码没人说什么。

阿芜辗转反侧,心痛如绞,烈王不愿见女儿被情所伤,而这时他的身体也每况愈下,便让她回到宋铮身边,烈王府的未来不该由她一个弱女子来承担,待阿芜回京城之后,留下遗言,烈王府所有遗产尽归华萱郡主所有,烈王后继无人,只待清明有人扫墓祭奠就好。

华萱郡主身怀烈王府巨大财产回到宋铮身边,可宋铮身侧早已佳人在怀,她纵是身份高贵,也无法让一个薄情的男人回心转意,再加之随着烈王的去世,她更是没了靠山,官至丞相的宋铮已经不需要岳家的支持,也因此阿芜在丞相府愈加维艰。

她纵是聪慧貌美,也抵不上小妾的明枪暗箭,生下女儿宋锦之后,没过几年便香消玉殒,她的所有财产都是宋锦的嫁妆,后来宋铮续弦了高门女,那女人为了贪下阿芜留下的巨额财产,不惜设计宋锦失踪,这些财产顺理成章的成为了她的所有物。

她在全国找了那么多年,没想到她一心寻找的外孙女竟然就是华萱郡主,等终于找到的时候已经晚了,阿芜已经死了很多年,而她唯一的女儿,也所托非人,和她母亲步上了同样的道路。

早一点,哪怕再早一点,也不会造成现在这种样子,遗憾,怅惘、错过……

容岑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一双漆黑的眸子沉寂下来,黑黝黝令人心惊:“外祖母不用自责,是岑儿没这个福气。”

太后抓着他的手“岑儿啊,话可别这么说,你小时候外祖母给你算过卦,你啊福泽绵长,最是有福气的,你以后会遇上更好的女子。”

不会了,再也不会了。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他脸上挂着笑容,“嗯,岑儿但凭皇外祖母做主。”

太后拍拍他的手:“真是我的乖外孙。”

容岑垂眸,掩下眸低的苦涩。

两人谁都不再提这个话题,太后是怕触了容岑的伤心事,容岑则是根本不想说,没过多久,荣阳长公主匆匆进宫,领着容岑回了府。

马车上,荣阳看着儿子那苍白的面色,心疼的不得了,怎么好好的就发病了呢?

“停车。”容岑忽然开口。

“怎么了?岑儿你是哪里不舒服了吗?”

容岑摇摇头:“儿子要去太子府一趟,有要事和太子殿下相商。”

荣阳皱眉:“我不同意,你看你现在的脸色,你是不是连命都不想要了?”

“儿子已经有妹妹的下落了,此行去找太子殿下正是为了相救妹妹。”他知道,妹妹是母亲的死穴,母亲纵是再担心他的身体,也不会再拦着了。

看着母亲惊喜交加的模样,容岑轻轻叹息了一声,走下了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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