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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沉默中,这一批院生都有相当的默契。彼此扶持,彼此努力。进藤光离开后,这股无形的力量反而联系得更紧密了。
“越智?”伊角轻轻敲了敲洗手间的门,没有回应。和谷等得不耐烦,上手一拧,门竟然开了。
两人走进洗手间,却看到少年伫立在盥洗台前,眼镜已经被摘下放在一旁,越智的脸上已经全湿,甚至领口都被轻微打湿,这是注重仪表的越智平时绝不容忍的。少年冬菇头的发型已经凌乱,脸色青白,眼眶和鼻头却泛着红色,显出一种复杂的神色。
和谷和伊角都一惊。这样的越智还是第一次见到。
对视一眼,“发生了什么事吗?”即使知道自尊心极强的少年很可能自己硬挨,但伊角还是温声询问。
不料,这一次,越智没有故作无事地丢下一句“多管闲事。”就径直离开,反而转而看向他们。
洗手间里,脸色青白,眼眶却泛红的少年,压抑着声音里的颤抖,不知是悲是喜是惊是惧地开口,
“我,见到了进藤。”
“就在棋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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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原仁崛起于日本围棋最辉煌的时代。在那个时代,日本的顶级棋士,就代表了世界围棋的最高水平。即使非日本籍的棋手,也师承于日本棋道。那时候的日本围棋界,是站在巅峰,孤寂着自己的棋道,却难寻敌手。甚至有棋手发出这样的感慨‘日后,我们该到哪里寻找对手呢?’为了繁荣世界围棋,也有大批日本棋手包括桑原仁自己,漂洋过海,到异国他乡交流传道。
然而,谁也想不到,那样仿佛日不落的辉煌,会在顷刻间被打得支离破碎。
从韩国而来一反日本美学棋道的暴力围棋,在场上将一个个日本一流棋手斩下,仿佛樱花凋谢,飘零流落。只有曾被奉若神明的六大超一流棋手能勉励支撑,却也从此被拉回人间。
桑原仁就是被打落神坛的其中一个。曾经的六超棋手,如今尚活跃围棋界的,也仅有他独自一人。仅有他,茕茕孑立,被说成老顽固也好,不给后辈让位的过气棋手也罢,只有他,依然固守着日本围棋老去的余晖。
所以他看到进藤光的时候,是那么的欣喜。
那是与他曾经被捧上神坛不同的,真正被围棋之神看中的,注定一步步走上围棋神坛的孩子。
那是日本围棋的希望,是日本棋院的希望,也是世界围棋的希望。
他迫不及待那一天的到来,却强忍兴奋不多作干涉。那个孩子,有他该走的路。
他注视着他,像注视着自己早已远去的光辉时光,像注视着日本围棋曾经的世所无敌,更是注视着一个光辉灿烂的未来。
然而,这样的进藤光,这样被他所暗暗欣悦着的进藤光,却离开了棋院,离开了围棋界。
因为那样不知所谓的舆论!
桑原仁没有在那一年等到进藤光对他的本因坊之位的挑战,也再没听到那个孩子的消息。
他突然心灰意懒。从来没有过的绝望降临到了他的心上,日本围棋,真的就这样了么。
他仿佛瞬间苍老了很多,从心底。
下一年,他宣布交还本因坊之位,退出棋坛。
本因坊,到底没有从他手上传出去。
他走出棋院,看着余晖渐渐黯淡,终于第一次不是以一个职业棋手的身份离开这座建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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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对如今的日本围棋界十分失望。”桑原代理事抛出的话让满室死寂。
可以说,每个人都从心底有过这个想法,但真正将之付诸语言的,只有桑原仁,这个行事向来荒诞不经却又名望高深的人。
“如果只是财政问题,我相信只要我们同心协力,再加上社会各界对日本围棋的关心,并非过不去的难关。”桑原代理事继续发言,他的话让所有人精神为之一振。棋院的财政问题,是大多数人都不愿意接手棋院的主要原因。
“但是,我们是棋士。”桑原名誉本因坊掷地有声,“棋士该做什么?棋士能做什么?棋士不能做什么?所有人都应当有所明了。”
若有一丝希望,桑原仁何尝不愿舍了这身老朽的身躯,为日本棋院,日本围棋界奉献一把,他何尝不想看见日本棋院重振辉煌的那一天?
会议室鸦雀无声,无人敢于出言。底下的棋手低头沉思。
绪方精次却百无聊赖地走着神。他虽与桑原仁不合,却也敬佩他的为人和毅力。也许是因为‘最熟悉你的人就是你的敌人’这样的理由,绪方精次从很久前,就感受到桑原仁内心的失望、痛心与放弃。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如果失去桑原仁这样一个坚守古道风骨的棋士,的确是日本棋院的一大损失。
但那有与他何干?绪方精次很清楚,即使他此时坐在距首座最近的位置之一,他能起到的作用也并不多。更何况,有那个心思,他更愿意放在家中的小家伙身上。
“叩叩叩!”礼貌的三声敲门声响在满座寂静中格外响亮。
不禁有人皱起了眉,都知道这个会议的重要性,怎么还有人敢打扰。
“叩叩叩!叩叩叩!”敲门的人似乎不懂得沉默的意思,坚持不懈地三声敲门。
终于,距离门边最近的一个人忍不住了,起身打开了内锁的门,出乎他意料,门外站着一个似曾相识的漂亮年轻男孩,“你有什么事吗?”
事到临头反而胆怯起来了的进藤光,缩了缩甚至,嗫嚅着,“我、我是来给绪方大叔送文件的。”
不大的声音,却仿佛惊雷炸响在某些人耳边。在声音响起的同时,站起来的绝不止一个人,死死盯着门边被挡住身体的声音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