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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所获远远不如预期,但圣人似乎并未失望。他将诸位重臣都放回了政事堂以及各自的官衙中,让他们继续处置政务,只留下侄儿新安郡王李徽与监察御史王子献伴驾。至于这些重臣们对于方才之事都作何感想,那便只有他们自己才清楚了。
瞥了瞥李徽记满名字的绢帛之后,圣人便吩咐他拿去给三司存证:“着令大理寺仔细查验,对照先前那些人的口供,看看是否有漏网之鱼。若是他们当真是从逆之犯,便依照律法处置,将他们都流放到蛮荒之地——”既然谋逆首犯都并未处死,从犯也大可网开一面。不过,对于许多生长在富贵乡中的人而言,去蛮荒之地讨生活也与死无异了,甚至可能比死还更凄惨几分。
“那……安兴长公主呢?叔父当真要放过她?”李徽禁不住问。分明此前的打算,是通过安兴长公主的招供,得到另一位主谋的消息。但她却始终矢口否认,将叛国与谋逆的罪名推脱得干干净净,只是抛出了一些棋子作为代价而已。
如此执迷不悟,何谈懊悔?何谈改过?何谈谅解?方才那泪水涟涟的模样,也不过是她利用自己女子的柔弱之态,博取圣人以及众臣的同情,佯装做戏而已!也许,转过身去,她便已经开始想着如何再度掀起风浪!若是就这样放过她,实在太过危险了。
“朕已经答应了她。”圣人淡淡地笑道,“虽然保留了封号,但收回了食邑,也算是严惩了。”每一位长公主足足有六百实封,如同郡王。省下这些实封户,还可充实国库,做些实事,也不算是全然无功。
“她的别院、庄园与店铺都不少,库房里金银珠宝堆积如山,并不缺这么些实封户。”李徽拧眉道,“不如按照她的实封以及庄园、店铺的出息所得计算一番,将那些‘来源不明’的金银珠宝都算成贿赂所得,充实国库?”
他始终觉得安兴长公主所得的处罚实在是太轻了些,无论如何都须得让她尝一尝“肉疼”的滋味才好!人不能罚,财产还不能罚么?若没有足够的钱财,她如何能继续过着随心所欲的生活?借着大肆挥霍钱财来拉拢人脉?
王子献眉头一动,接道:“圣人,据微臣估算,单只是这些‘贿赂所得’的珠宝便价值数亿万钱。此外,彭王应当也送了她不少别院与庄园。既然连一向爱财的鲁王都舍得将这些拿出来,她又如何能理直气壮地继续霸占那些别业?若将两项加起来,充入太府寺,想必亦是一笔不菲的资财。”
“……”圣人含笑打量着两位少年郎,叹道,“朕真不该让你们去甚么大理寺、御史台,合该将你们都送进户部与太府寺。”户部与太府寺掌管大唐国库的税赋财物以及收支等,最需要的便是随时随地都能发现钱财充实国库的敏锐眼光。
“若能为叔父分忧,无论何处,侄儿都去得。”李徽道,顺带也替王子献表了忠心,“子献是户曹县尉出身,对户曹之事了解甚深,日后若有机会去户部或太府寺,应该也算是如鱼得水罢。”
“朕看重的人,自然无论何处都去得!”圣人不由得大笑起来,同样将他们都放了回去。
不过,即使光明正大地将安兴长公主的私财几乎都掏空了,新安郡王也依旧有些闷闷不乐。在他看来,彭王完全比不上安兴长公主,跳出来之后的种种举动,堪称自掘坟墓。此案只将他与郎陵郡王都折进去,安兴长公主却毫发无损,着实令他有些失望。
他始终不会忘记,安兴长公主才是那个将计就计、首告越王府之人,才是一直暗中推波助澜、挑拨离间皇室兄弟的主使者。若是不将她处置干净,又如何能算得上替越王一脉报仇雪恨?远在洛阳的父兄、身在荆州的楚王一脉又如何能彻底安心?
是夜,濮王府西路寝殿当中,伴随着零零星星的水声,响起了新安郡王的叹息:“叔父竟然如此轻易便放过了安兴长公主……就算她矢口否认又如何?就算证据不足又如何?眼下一切尽在掌握,想要多少证据便能造出多少证据!或许,叔父依然觉得,放她一人折腾不足以为惧,还不如让她继续当诱饵罢。”
李徽斜倚在浴斛边,任王子献挽着袖子给他擦背,沉浸在自己的思绪当中。他们二人都不喜侍婢近身,故而许多服侍郡王之事,便落在了王御史身上,而他亦素来甘之如饴。不过,每当此时此刻,仍有些血气方刚的王御史总是须得费尽了气力,才能勉强将蠢蠢欲动的某些心思按下去,目光却止不住地在他背脊上流连。
“既然能用安兴长公主钓出彭王,或许再过些时日便能钓出其他人来,圣人应当已有打算。而且,将她明面上的棋子都除尽了,为了保住暗棋,她还能做些甚么?便是为了做戏,她也必须退一步,佯装出洗心革面的模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