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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湛似乎无法理解,为何长宁公主不愿听他仔细解释。即使二人性情不同,行事做法不同,也并不意味着不可求同存异。而且,这是他反复思量之后做出的回答,他并不认为自己的想法有任何错误。这一切,不都是为了想法设法解决圣人的顾虑么?只是顺带满足自家所求,广结善缘,为日后若有万一之时留下一条路罢了。
他低声下气地反复将那些理由揉碎了解释清楚,长宁公主听着听着,却忽而一笑:“罢了,我并非三岁稚童,不必再解释了。此事便就此作罢,无须再提。”
燕湛以为她终于想明白了,顿时松了口气。殊不知她心中却正冷冷地道:果然,立场不同,所思所想便完全不同。
在燕家看来,若有机会给安兴长公主或者杨太妃施恩,那便意味着与弘农杨氏和解交好,自然是必须把握住的良机。毕竟,杨美人腹中的龙胎,指不定便是下一任的东宫太子呢?娶了嫡长公主算甚么,能成为未来东宫太子的重要支持者,才能夺得更多的利益。而且,就算杨美人生下的并非太子,能与弘农杨氏一脉交好,亦能促使燕家复兴。
然而,在她看来,弘农杨氏一脉就是不折不扣的死敌,绝无合则两利的可能。无论杨士敬支持的是杨贤妃与齐王,或是杨美人与嫡亲外孙,阿娘迟早都会成为他们的阻碍。更何况,若阿爷真想将杨美人所出的皇子交给阿娘教养,彼此之间便更将互相忌惮,甚至会不死不休。毕竟,谁愿意放过东宫太子所带来的利益与权势呢?
呵,就算是成了她的驸马,燕湛到底还是更在意燕家的利益,远远超过她与阿娘、妹妹的利益。难不成他就不曾想过,尚了公主之后,燕家的利益便与她的利益完全绑在一起了么?若是阿娘被杨家打压,他又能得到甚么好处?又或许,燕家已经将各种结果都盘算好了,所以才恨不得抓住所有的机会,给自家翻身做好充分的铺垫?
长宁公主微微蹙起眉,一双如秋水般的明眸中心思急转。不过,当她行入甘露殿,笑吟吟地走近圣人的时候,所有沉重的思绪便都尽数掩盖在了盈盈笑意下。而燕湛亦是含笑向圣人行礼,目光掠过新安郡王李徽与监察御史王子献时,却不自禁地略停了停。
李徽察觉到他的视线,朝他微笑颔首致意;王子献与他关系生疏,则显得更为冷淡。
长宁公主转达了杨太妃的来意以及杜皇后的同情之后,便补充道:“阿爷,杨太妃瞧着确实可怜得很,眼睛都哭肿了。不过,只要想到二世父一家如今正在岭南受苦,儿就实在无法同情她。就算阿爷念在姊弟之情,有心放过安兴长公主,也须得好生罚一罚她。不然,二世父他们岂不是白白受苦了?”而且,若不狠狠惩罚一番,谁知安兴长公主会不会长记性呢?说不得只要有机会,她便又暗中谋划起来了。
“满口胡言!毕竟是长辈,哪有晚辈这般说话的?”圣人笑着摇了摇首,不着痕迹地瞥了燕湛一眼。见他虽目露惊讶之色,但表现依旧很沉稳,他不由得暗自觉得满意。他一直愁无人可用,若是女婿能力足够,他当然会好生提拔他。只要女婿手握实权,女儿日后生活也舒心,不会被任何人轻视。
“儿说错了么?”长宁公主不满地轻哼一声,“她做错了事,自然该得到教训。至于这教训是轻是重,便端看她认错的态度是否诚心了。”因有燕湛在场,她也不好明言——以她所见,安兴长公主绝不可能改过自新。这位姑母,或许骨子里便从未有“改过”这种念头!否则,她也不会做出那么多丧心病狂之事了!
“不错,朕便等着看,她究竟会不会认错,又将如何认错。”圣人笑道,“玄祺、致远,你们便替朕去看一看,杨太妃是如何劝服她的。若她当真有改过之意,你们便将她和驸马程青都带进宫来。”横竖宫中那两间偏殿他们夫妇二人也曾住过,住得还颇为舒适,再住几日应该也无妨罢。
“是,侄儿(微臣)遵命。”李徽与王子献起身行礼。
圣人将燕湛留了下来,本想让爱女与他多相处些时光,不料长宁公主却自然而然地去送堂兄了。他只得无奈地笑道:“悦娘与玄祺情同嫡亲兄妹,一日不见便想念得紧,倒教朕想起了当年朕与清河……”
“新安郡王对贵主确实颇为照拂,日后孩儿也该替贵主好生谢一谢他。”燕湛接道,微垂的双眼之中却掠过暗沉之色。此时此刻,他竟是无法判断,究竟是长宁公主情窦未开,所以丝毫不在意他,还是她倾心之人另有其人了。否则,为何他不遗余力频频示好,她却依旧丝毫不为所动呢?
片刻之后,李徽与王子献遂奉命送杨太妃前往安兴长公主府。虽眼下仍是初春严寒时节,但二人都是英姿勃发的少年郎,自然不惧寒风,便策马跟随在杨太妃的车驾之后。因身边围拢的都是濮王府的侍卫部曲,他们的举止言行也并不十分拘谨。